木槿花开

植物是最遵节令的。《礼记》曰：“夏至到，鹿角解，蝉始鸣，半夏生，木槿荣。”夏至刚过，公园、绿化带中的木槿就陆续开了。粉紫、玫红、纯白，清丽的花朵在一片青绿中分外打眼。炎阳下，精精神神，灿烂美好。

过去，在乡村木槿是最常见的，乡人叫它“篱笆花”。因为木槿枝条柔软，易折断。谁家菜地扎篱笆，缺少竹竿、树枝，就从木槿树上折下枝条，插在菜地四周。木槿枝条极易成活，几场春雨落过，光滑的枝条上便抽出新芽，长出绿叶，枝叶相牵，成了密密的绿篱笆，想要偷吃的鸡鸭只能“望篱兴叹”。没砖砌院墙的人家，也会栽木槿做院墙。从初夏到浅秋，绿叶间，总有或紫或白的花朵盛开。“凉风木槿篱，暮雨槐花枝”，朴实整洁的农家小院，因这美丽的院墙竟生出几分诗意来。

记忆中，最美的木槿花开在老街南头的向阳桥边。桥边的几丛木槿，蓬蓬勃勃，枝叶纷披。夏日清晨，桥头的木槿花灿灿地开了，空气中弥漫着温柔的气息。长长的枝条上缀满粉紫的花朵，小小的我，站在花树下，仰头呆看，觉得那花朵铺满了天空。这么早来桥头不全是为看花，主要是等爷爷，等他上班路过这里，收“过路费”。那时我们一家已分出来单过，爷爷奶奶叔叔他们搬到了桥那边的新家，我们还住在老房子里。远远地，爷爷走过来了，蓝色的上衣，黑色的裤子。我和弟弟忙迎上前去，伸出小手。爷爷温和地笑道：“又来收‘过路费’啦。”他从口袋掏出几枚硬币放在我们手里，也不多，几分钱。不过那时候，一分钱就可以买一盅瓜子，二分钱可以买一节卤小肠，四分钱能买一个麻花。几分钱，可以让我们高兴一整天。如今，老街的向阳桥还在，只是桥的两边已挤满了高高矮矮的房子，那曾疯长的木槿已不见踪影，爷爷也已离开我们四十多年了。

乡村的孩子大都吃过槐花，其实木槿花也好吃。我家的老房子曾经租给一位姓徐的中医。木槿花开时，他家常摘来做菜，最简单的是清炒，汆汤。油炸木槿花就有点奢侈了，我母亲也曾做过。早晨采新鲜的木槿花，去掉花蒂、花芯，洗净晾干。用面粉加鸡蛋和水弄成面糊，放适量盐。将木槿花均匀裹上面糊，放在油锅里炸，两面金黄就可捞出装盘。酥脆清香，十分可口。不过，再怎么好吃，在小孩子眼里，总没有鱼肉吃起来过瘾。再不济也不如做“藕夹子”好吃。上次，在茶叶店，竟发现有卖木槿花茶的，老板说有清热利湿、凉血解毒、美容等功效。想到“颜如舜华”的诗句，忙买了一罐，尽管我不爱喝茶，美还是爱的。对一个中年人来说，好不好吃，喜不喜欢都在其次，重要的是有没有用。散步，看到路边的木槿，也动过摘些回来回忆童年的念头。但那木槿，整天站在路边，怕是吃不得的。这样也好，就让它美美地开着吧。

草木无心，观者有情。悠长夏日里，若路过一丛木槿，你又会想到什么呢？（孙怀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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