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高庆华,淮安市吴承恩中学高中语文教师。热爱语文教学,坚持共生写作,践行“从生活中来,到生活中去”的创作理念,积极引导学生从生活中体悟,在作文中抒发。
大音希声
(2018年江苏高考下水作文)
■高庆华
毛姆初到北平,下榻六国饭店。休息到神完气足,命仆人持信下帖,欲邀辜鸿铭相见。言曰“甚盼”,实则已失宾主之礼。苦等三日,既没盼到“甚盼”之人,也没接到片言只语。如梦初醒的毛姆这才移步登门,亲往致歉。此公案中,辜老一语未发,即斩毛姆于马下。
又有联大刘文典者,“跑警报”时大骂沈从文:我为庄子而跑,学生为中国之未来而跑,尔等小卒,却又为何而跑?刘性疏狂,辱沈再三,曾有“四毛”论:我月薪四十,朱自清可拿四块,沈从文只配拿四毛。来而不往非礼,沈若反击亦无不当。沈公往往一笑置之,向无恶语。
解语不需言大,服人何必声高?辜老若是讽之以词,失了身份;沈公若是反唇相讥,失了气度。《兵法》称“不战而屈人之兵”为最上。《老子》云:大音希声。于无声处动乾坤才是最大最美的语言。
面对猜疑,约伯不言不语,只以默默承受践行着自己的忠诚;报国无门,辛弃疾三缄其口,只去“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沙弥说天热难耐,慧能禅师不声不响,脱掉了袈裟。
中国民间的智慧认为,凡出大言者,其心可疑,其言可诛。元稹有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把自己夸成了柳下惠。据考此君生活中非但没有“懒回顾”,反而到处沾花惹草。汪精卫早年作《被逮口占》:慷慨歌燕市,从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大气磅礴,牛皮哄哄,最终却为虎作伥,遗臭万年。
时至当下,以言欺人者愈多。言必谈操守,语必曰情怀,行军先画饼,卸磨当杀驴!各行各业,大行虚言套话之风。殊不知,喊了大话,失了信誉,凉了人心,毁了信仰。以那句经典的“没有教不好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为例,坑了几代教师?又把中国教育引向了什么方向?
仁者不施美言之惠,智者不行大言之威。事情是踏踏实实做出来的,不是靠豪言壮语喊出来的。我喜欢默默燃烧的炭,不喜欢动辄噼里啪啦的柴火。
但丁《神曲》里有地狱,里面的人推巨石上陡坡,上又上不去,只能年复一年的在那里僵持。悲观论者认为那是地狱的磨练与煎熬。我不这样认为。我时常从那默默的僵持中听到如雷的呐喊,听到无奈的叹息。
高三往事
(2018年江苏高考下水作文)
■高庆华
高三班主任姓陈,话不多,人老实,经常鼻青眼肿的去上课。问他怎么回事,他淡淡地说:老婆揍的。
到十月份我就不想做班长了。人家的班主任个个威风凛凛,心高志满,把学生调教的嗷嗷叫。他却总是窝窝囊囊,量化考核次次倒数也不生气。我多想看他暴跳如雷的训斥我们一顿。但他没有,从不。
我开始瞎混。那阵子国足正冲击世界杯,我时常带几个死党晚自习后溜出校门,到茶吧里看比赛,彻夜不归。
终于有一次东窗事发,我以为他肯定要发火了——这可不是小事。何况我们是被校长抓到的!没想到他领着我们回教室,一句话没说。三天后又逢比赛,晚自习下他叫我们几个去他家。我挺担心:这哥们瓦头瓦脑的实非常人,不会把我们带到家里用电锯锯了吧?
家不大,二室一厅,厨房小院,那种常见的教工宿舍。客厅茶几上切了个西瓜。他说你们几个看吧,以后想看比赛来这,别到处跑。说完他洗洗睡了,我们几个面面相觑。那晚我们强悍的师娘不在家,陈老师呼噜打得挺响。
我从那晚之后又开始花心思管理班级。
百日誓师后,他天天用脸盆端着煮鸡蛋穿越操场送到教室,每人两个。每天七点一到,我们就不约而同地往窗外看,看他走出家门,看他经过跑道,看他微微前倾的身子在初升的阳光里熠熠生辉。说实话,他走路的样子也显得窝囊。但每次吃完鸡蛋,我们读书的声音就会高两个八度。
端午节晚上,学生会的三个男生趴我们班女生宿舍门偷看,被我带着男生揍了一顿。的确是偷看了。但我们几个被校长抓到办公室,每人赏了十几个巴掌。我是班长,优惠,赠送了两记边腿。我们在校长办公室站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陈老师领我们回教室。和上次一样,一句话没说,走了。班上的女生围着我们哭,我们几个有的嘴唇破了,有的脸颊高高隆起。这证实了校长练过铁砂掌的传闻。
陈老师走了之后,再没回来。课务是(6)班班主任——威风凛凛,心高志满,把学生调教的嗷嗷叫的那种——兼任的。当初我盼望这样的班主任,可现在,我们都盼着陈老师回来。
学校说陈老师培训去了。高考前一天,我偷听到了办公室老师的谈话才知道,那天把我们领回教室之后,陈老师默不作声的拎着一把铁锨,把校长追的满学校跑。陈老师不喜欢说话,也不喜欢呐喊,所以整个过程像出哑剧。我们只顾着脸疼,女生只顾着哭泣,都没往外看。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高三已远,往事在目。我想陈老师,今天格外想。想他的默不作声,想他的窝窝囊囊。想着想着,眼泪就会流下来。
【作者感悟】:
记叙文囡于字数,很难展开。初稿40分钟写了1300多字。考虑到字数,把细节,修辞,句式这些技法展示的部分删除了。昨晚组织高二学生试写,效果一般。自己按照考试时间要求写一遍,更能体会到学生写考场作文的不容易。
▲高庆华老师在上校内语文公开课
▲高庆华老师校内语文公开课课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