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高军作品:伤逝

来源:    作者:咸高军    人气:     发布时间:2018-06-13     

这半年,我的生活充满了悲伤。大妈走了,外婆走了,大舅走了。这世上对我好的人,就这样一个一个走了。

大妈走的时候,堂哥是清晨打来的电话。其实,即使堂哥不打电话,我也知道大妈熬不过那一夜。前一天中午,大妈突发脑梗。堂哥不懂医学,把她带到了诊所挂水,见没有什么效果时,又带她到乡镇卫生院检查治疗,等乡镇卫生院束手无策时,救护车才把她送到我所在的县区医院。等我到医院时,虽然大妈睁着眼睛,头脑依然清晰,但已经错过了最佳救治时间。专家摇摇头告诉我,还是让她早些回家吧。我征询了堂哥的意见,听从了医生的话。安排车子带着大妈回家了。临走时,我望着大妈,无语凝噎,我知道,这一别就是永远。

外婆住院时,三舅打来电话。我立即携全家前去探望。外婆已经90多了,双目因糖尿病失明8年。这次住院检查出胆总管处病变。医生不敢手术。我看着病床上的外婆手和脚已经肿成了馒头,心情极为沉重。倒是外婆挺乐观。当我逗她,问舅舅姨娘他们谁最孝顺、谁最好时,外婆连声说“都好!都好!”我被外婆情绪感染,心里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回家路上,爸爸妈妈对我说,外婆这生吃尽了苦。少年经历战乱,跑返要饭;中年丧子,二舅早亡;晚年失明,八年轮椅……我听了只是唏嘘。谁知道,几天后,外婆就悄然走了,留下陪伴了她73年的外公。

大舅地走,我倒是早有心理准备。大舅两次重病手术,我都在医院陪伴他。去年的手术后,医生说他的病已经扩散了。那时,虽然我安排医生为他化疗,但我心里清楚,这对于他的康复已经渺茫。外婆去世时,见到大舅,他脸已经肿得变了形。假如在路上碰见,连我这个亲外甥也不一定认得出来。外婆下葬后,大舅坚持外婆的“六七”放在“三七”做。别人也许不知道原因,我知道大舅这是害怕他等不到“六七”啊。果然,外婆“三七”后,大舅就走了。

人生终要曲终人散。大妈、外婆、大舅都走了。在她(他)们离开这个世界时,念着她(他)们好的人,当然不止我一个。有人从几十里外赶来,有人从几百里外赶来,有人从千里之外赶来,为了见她(他)们最后一面,送她(他)们最后一程。

在我们这个苏北小村庄,多年来一直重视孝道,古风未泯。在悼念她(他)们离开时,我听到唢呐里熟极而流的哀乐,也听到生死泉壤隔不断的牵挂;我看到孝袍中不断渗出的热汗,也看到繁文缛节掩不住的哀恸。

大妈、外婆、大舅留给这世间的好,从不求回报,这时却如迟到的回声,一波又一波地回荡在人们的耳畔心头。

哀乐声中,我坐在她(他)们家的老宅前,静静回想着她(他)们刻在我心头的样子:她(他)们都是历经磨难、笑容温暖而内心坚韧的人。

难忘大妈走前的一幕幕。去年大伯走后,大妈孤单了。她总是独自一人坐在家门前,望着南方——那时大伯安葬的地方。难忘外婆病重时的梦呓。她总是梦到战乱。梦中大声地叫外公快走,她留在家里。她害怕外公被鬼子或中央军抓壮丁。难忘大舅活着时和我见得最后一面。那时,他嗓子已经不能发音,见了我,只是紧紧握着我的手,使劲地摇着!

如今,终究与她(他)们一别了!而这一别竟是永诀。

离开她(他)们居住的家,不时瞥见路边风中摇曳的小草已经一尺多高了。回望她(他)们的宅子,从此,她(他)们不在了。我的眼泪倏地流了下来。朦胧中,眼前忽地出现大妈去世那几天,她养的那只小狗,一直伴在她脚后,看看停停。出殡时,它在大妈的照片中绕了一圈,走到棺木前又转过身,侧头凝望那空空的床帏,眼中竟然流出了泪水。狗儿也许明白,那位总是亲切地呼唤它、喂它好吃的东西、温柔地摩挲它的老人,从此不见了。世态炎凉。这些年,我看惯了有些人的嘴脸。或是名,或是利,让他们忘记了亲情,忘记了友情,不懂得感恩。望着这条流泪的狗儿,倘若他们看见也许会明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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