罱泥船

来源:    作者:杨海林    人气:     发布时间:2019-11-06     

我小时候生活的三坝村里有一条河自古淮河而来,大家都叫它盐河,听老辈人说河里曾走过盐船,问得再细致点,他们又都语焉不详了。

长大后,我对地方的历史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知道这盐河在清康熙二十六年(1687年)以前叫山阳湾,是古淮河的一部分。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在淮安历史上曾经声名赫赫的山阳湾(盐河)风光不再,它已经萎缩得长仅数里,而且河道变窄,河水变浅。

那个时候还没有化肥这一说法,用来肥田的主要有从各家各户收集来的人畜粪便、沤的绿肥、厨房的锅腔土等,这些都用完后,大家又打起了盐河的主意:盐河底下的淤泥可是肥田的宝贝。有了这个想法,村里很快打了一条罱泥船,买来了罱泥夹子。罱泥是个新鲜的活儿,所以村里的年轻人都跃跃欲试,但是后来看到装好罱篙的罱夹竟有几十斤重,心里不免又打起了鼓:如果再罱上一夹泥,乖乖,那不得有一百多斤?罱一船泥,那不得把人累死?

但是生产队里几个年青人后来发现了一个秘密:只要是在盐河边地里做事,大姑娘小媳妇们总是要偷偷地瞄几眼拴在河边的罱泥船。

呼啦,他们全跑到队长那里去了,头磨尖要干罱泥这个活。队长笑,也不说破,从他们中挑了四个最壮实的——每次罱泥,船头船尾要各站一人,四个人,正好两个组。

罱泥的时间长了,这四个人总结出了卯窍——贴船下罱泥夹,夹好河泥后借助水的浮力将它提起,以船舷作支点,轻轻地一翻罱泥篙,罱泥夹就落到船舱里来了。

这个过程要一气呵成,不能有丝毫犹豫——这样,就能像武侠书里写的那样四两拨千斤,惬意得可以悄悄地朝岸上的姑娘眨眼睛。

姑娘们讨好罱泥船上的人,河泥罱满一船,她们会搭个跳板,火急慌忙地过来把河泥抬上岸——河泥是肥田的宝,里面也有她们的期盼,经常有泥鳅呀甲鱼呀混在里面——如果被发现,那种意外的惊喜实在是难以言表的。

每逢罱泥,小伙子们必定要好好收拾一番:衣服要在晾衣绳刚晒过,脸要用蛤蜊油刚搽过,头发要用湿梳子刚抹过……

为的就是结束后姑娘们来抬河泥的时候能多看一眼。但是哪能够呀,罱一会儿,他们就狼狈不堪了:罱泥篙提起来,势必要带出一点河水,肯定成了一个水鬼。河泥这个时候还很稀,一落到船舱里,势必会溅起来,肯定又成了一个花脸……但是不管怎么样,姑娘们稀罕他们,姑娘们磨磨蹭蹭不肯走,有的会红着脸要求把她们带到河里够一点菱角给弟弟妹妹们或者捞一点水草给家里的猪呀羊呀。后来有一群孩子发现河泥里经常有铜钱做了毽子,有人还捡到白铜的烟嘴等稀罕物,他们开始盯上了这条罱泥船。

唉,小伙子们撑着罱泥船东躲西藏,可是又能跑哪去呢——盐河,总共不就那么点长?小伙子们快被逼疯了,因为有孩子们盯着,姑娘们再也不好意思上船了…… (杨海林)

融媒体编辑 潘永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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