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吃面条,吃各种各样的面条。有淮安的阳春面,北京的杂酱面,镇江的锅盖面,兰州的牛肉拉面……小康生活好,物产丰富。这不,面的浇头也目不暇接。什么青菜面、鸡蛋面、肉丝面、拆骨面、长鱼面、腰子面……应有尽有。每当我吃起这些面的时候,虽然味蕾在享受,但脑海中却时常回忆着小时候母亲给我做手擀面(我们那儿叫切扦面)的情景。
印象中,做手擀面的季节大多在夏天。那时候,窄窄的锅屋分外闷热,尤其是到了中午,屋里就如同一个小小的蒸笼。每到这个季节,父亲总是在巷口,搭一个凉棚。我们都躲到凉棚里舒服地享受“穿巷风”。唯独只有母亲,在锅灶旁专心地制作手擀面。
和面是制作手擀面的第一步。常见母亲先取上面粉,倒在一个瓷盆里,然后加上水,调好,反复地揉,把那面揉得光光的。我一直不明白手擀面在家乡为什么叫做扦面。一次,我在观察母亲反复揉面的过程中,顿悟到这反复地揉不就叫扦么。为了确保做出的手擀面有劲道,母亲每次都将面揉得干硬结实。
擀面是制作手擀面的第二步。母亲取出父亲专门制作的那根擀面杖。那根擀面杖与我差不多高,胳膊般粗。母亲将和好的面团放在桌子的中央,个头不高的母亲踮着脚尖用擀面杖用力碾压着面团,一边碾压,一边转悠面团,使面始终保持一个圆形。擀面杖随着母亲双手的节奏,后退一点儿,又前进一点儿,后退一点儿,又前进一点儿。面团渐渐就变成了一块圆饼,越来越薄,越来越大,直到一个浑圆的大面团变作一只锅盖大小的薄饼。然后整齐地折叠起来,随着有节奏的“咔咔咔”的声音,母亲用锋利的菜刀快速地切出绵长、均匀的面条。最后,如同表演戏法一般,母亲用手抓起面条中间前后一扯一抖,一瞬间均匀的面条就有序地散落在桌子上。这时,我总是闻到淡淡的麦香味从长长的面条中散发出来。
其实,制作手擀面真的是个力气活。制作时,母亲的脖子上经常放着一条毛巾,随时准备擦拭脸上即将滚落的汗珠,背心也常常被汗水浸透,紧紧地贴在身上。那时,我便偷偷溜到母亲身后,奋力为母亲摇着大蒲扇,母亲总会惊喜地回过头来,很欣慰地露出笑容,然后把我再赶回到凉棚里。
煮面是制作手擀面的第三步。煮面时,柴火燃烧的红色火苗亲吻着锅底,等待着锅里的水慢慢烧开。“三滚的饺子两滚的面”。母亲说,下面条很讲究火候。下的时候先要大火,这样不沾锅,盖上锅盖,小滚后,掀开锅盖,用筷子将面条挑开,再一个大滚,面条就可以出锅了。面条出锅前,还要准备好浇面的汤。那时,家境贫寒,没有酱油,没有醋,也没有味精什么的。兑制的汤也就是将自家做的酱和拍好的大蒜瓣混合在一起。
吃面了!只听见从锅屋里传来母亲脆亮的一声招呼——“吃饭啰”,我们便一窝蜂涌进屋,搬桌椅,拿碗筷,然后端坐在凉棚下的桌子前,热切地等待着母亲端出大盆的面,等待她盛到一摞小碗里,挨个儿放到我们眼面,我们浇上汤,望着平整匀称,细腻光滑的手擀面,吹吹热气,吃到嘴里,香到肚里。尽管简单,但手擀面的劲道和爽口让我们至今还唇齿留香。
一晃,近四十年过去了。如今,好日子像芝麻开花节节高,但却再没有在家里做过手擀面。虽然街上许多小吃店里也有手擀面(又叫杠子面),甚至一些超市里还卖新鲜的手擀面,但我始终找不到幼时吃母亲亲手做的手擀面的那种欢欣和渴望。
我经常回忆母亲的手擀面。也许是在回忆小时候生活寒冷而拮据的温馨,也许是在体会父母那一辈人给予我们勤劳勤俭、持家过日子的品格。那时,虽然清苦,但真的欢乐。现在日子好了,我们吃的穿的都不可同日而语。可是,在你的记忆里,是否还时常回味着母亲的手擀面?手擀面是否还是当初的味道和情怀?你的心灵,是否留有一角手擀面的回忆?在酷暑天里,如一汪清泉,如浓浓绿茵,清凉冰爽着母亲的夏天!(完)